文：龚义成
【内容提要】胡苇，湖北藉作家、媒体人。本文评介了她新出版的人物特写集《滨海丽人》和作家创作此书的心路历程，勾画了一个知性女书写一群成功女性的大致风貌。
一本书，集合了一群滨海女子的生命传奇。这传奇，又折射出一名作家、资深媒体人文字的灵秀、心灵的敏慧和胸襟的宽和。它就是胡苇的新著《滨海丽人》。
12年前，胡苇拖着一口半旧旅箱，从内陆湖北来到经济发达的江苏。她混迹于走马观花的人流，蹲在熙来攘往的周庄水乡岸边，再一次发出哈姆莱特式的追问：
我们的生命从哪里来？
生命的气息在哪儿得到验证？
生命的魅力又如何召唤我们以独特的方式去度过仅有一次的人生？
（胡苇《从来处来，到去处去》）
其时，她刚辞去一份报社体面而稳定的工作，来应聘一个沿海城市报纸的记者岗位，在十多位有着无数冠冕头衔的应聘者中，她过关斩将，从容胜出。然而她又不禁自问：来到这里难道仅仅是为了听从一个年薪丰厚的许诺？
内心的不安、不甘、茫然，岁月给予的看得见看不见的酸楚，让这个30岁生命如花的女人，一次次自问：究竟要寻找一种什么样的生活？
那时适逢“非典”刚过，一个中学时代文学夏令营结识的闺密，用一个电话将她召唤到了南方海滨。于是，她拖着那口北漂过、西行过的旅箱开始南迁。一路相伴的，有四月沿着山峦次第开放的油菜花，有潮湿中渐行渐暖的花季风，还有她对未知的却是她要独自写下去的人生剧本的苍茫遐想……
珠海，一个内陆腹地的神秘女子走近了她，她也以包容的怀抱接纳了这个女儿。从此，她成为众多滨海丽人中的又一个……
一路向海的追问
现实生活中，人们往往很难看清自我，需要凭借他人各种各样的评价来确定自我形象和价值。来珠海前，胡苇以为自己和身边的芸芸众生们一样，像一只劳碌的燕子，筑巢檐下，辛勤觅食，哺育儿女。当她努力去做这些的时候，却又显得十分笨拙，无奈又无助。她明白，崇尚“生活在别处”的她有一个“生活在高处”的倔强灵魂。
来到珠海，辗转求职后的她供职一家上市公司旗下的时尚生活杂志，凭借天赋才华、难得的阅历和洞察心灵的优美文笔，她做到了主编兼主笔的位置，也因此有缘采写了聚集珠海的众多优秀人士，那是一群哪叱闹海般的男人和女人。而让她注入更多情愫的，则是那些面朝大海，风姿绰约，驾驭人生，春暖花开的美丽女子们。
在胡苇眼里，珠海不仅仅是一个温柔富贵乡。从五湖四海汇集到这里的这群不寻常的现代女性是一群追求自由的海之燕。她们的翅翎充满力量，她们的飞翔饱含自信，她们的目光幽深而邈远，她们的胸怀高迈而阔静。
从一开始，胡苇就和她的受访者因为相互心仪，相互吸引而模糊了记者和被访者的界限，逐渐清晰明朗的，是她们之间有太多的相似、互补与共鸣，她们都需要倾听对方，她们甚至成了相互信赖，心领神会的闺密。
这群不同寻常的女子，在追寻人生的旅途中，几乎都发出过“生命的意义究竟是什么？我们从何处来，到何处去”的追问。和赵薇、苗圃等明星一同上过《时尚芭莎》杂志的陈燕，立志不让世人视作“花瓶”，她在自己的舞台上不断上演着梦幻般的生命传奇。缘起珠海航展，她创办享有“飞行员之家”美誉的蓝天使咖啡店，她作为第一个拿到私人飞机驾照的中国女性飞越旧金山上空，她还是2008迎奥运“飞越神州万里行”主创者和主飞……与陈燕的交集，使胡苇领略到，女人，原来可以这样勇敢地活着。
胡苇曾说：采访是由生活开始的。写段静，则干脆走进她的传奇中。段静创办“一个人的书房”网络读书电台，热爱朗读的胡苇参与了前期策划和筹备。她朗读龙应台的《目送》，不要背景音乐，声音纯然空静，把龙应台那种在历史与现实中大开大阖的气韵，那种阅人阅世的真知独见，诠释得恰到好处。不少网友点赞，说她的声音饱满深沉而圆融沉淀，是《目送》的最好诠释。这次圆梦播音，让胡苇好感激段静，感激生活。她悟到：把美、爱、和喜悦分享给人们，就是她和她的主人公们最终追寻的生命意义。
一脉向善的歌吟
《滨海丽人》是一部善和美的歌集。 如果说胡苇在世纪之交出版的散文集《风中的芦苇》是一次文学性灵的抒写，那么在《滨海丽人》中，胡苇摹写的是一群有个性质感，有生活态度而思想独立的美丽女子们。
胡苇的文字向来以灵动见长，纸墨书香，涉笔成文，妙趣天成。随意拨动琴键，就会有曼妙的旋律飞出。在书中女性的故事中，你能体会到胡苇反复歌吟的是一个“善”字。
写伍洲，她不刻意张扬其青春时代创造的荣获首届全国戏剧文华奖的殊荣，而是娓娓叙说她组建大型业余舞台剧团队，在人们的心灵上搭建起戏剧艺术的精神之塔。写段静，她略去其生活和成长背景，只说她创办“一个人的书房”的执着与用心，为的是向这个物欲横流的世界吹进一股精神阅读的清风。 还有那个把嘉济药堂当成向人们惠济健康平台的谢小春，那个把艺术天赋化作滋养下一代心灵的画家陆婷婷……她要传达的是：从善良出发，把大爱播撒开去，才能收获恒久的大美。
胡苇的描述，摒弃了直白的赞美，只是安安静静地叙述她们的故事，顶多在某段文字的节点，思想与文字刹那间散发出禅意的光芒。比如写陈燕那篇的结尾：“只有起飞，才能看清大地的模样，也只有降落，才能回到最初出发的地方”。比如写陆婷婷：“唯有心中有大爱和大美的人，才配获得大自然千姿百态的美”。再比如写琚翠微：“不负初心，方得始终”。这些禅意连绵的句子，在《滨海丽人》中随处可见。她放弃了用张扬的文字去敲击读者的耳鼓，而是让她们的故事本身，如溪流一般缓缓流进读者的内心。
一心向佛的涅槃
《滨海丽人》的女主角们生活得自在、安宁、雅致，因为她们深知幸福是建构在无我利他的精神之上的。悲悯苍生，布施穷困，唤醒迷途，救赎自我，把一切俗世的东西悄然放下，就可以获得心灵的自由。
出生医学世家的净莲，没有止步于成功的事业和优裕的生活，她奔走雪域高原二十年，慷慨解囊兴建藏地医院和学校，把一个女性的自在美提升到普济众生的人格美，从现代都市的时尚女性，到一个孜孜不倦于修行路上的跋涉者，端严肃穆，清净无染，让胡苇的内心极其震憾：生命原来可以这样大象无形，心灵原来可以这样清澈自在！
在与净莲的亲密接触中，胡苇那种与生俱来的悲悯情怀被唤醒了。少女时代，她曾无数次歌咏并憧憬过那种玻璃糖纸扎成的纯真透明的世界：没有争斗，没有暗算，人们彼此包容，彼此相爱（胡苇《少女时代》）。如果生命如此，世界多么美好！
在净莲的影响和引导下，胡苇明白此生，龌龊不属于她，纷繁不属于她，走过泥淖、走平坎坷、走向宁静、走向圣洁，就是她此生要走过的生命轨迹。因此，在将本书的出版事宜打理好之后，胡苇只身奔赴当初净莲资助兴建的那所雪域高原藏医学校，重拾教鞭，成为一群藏族孩子的汉语老师。在那里，她看到了世界初始的真实和庄严，看到了雪山的圣洁和草原的辽阔；在那里，她享受着她的学生对她的关爱和亲呢，她看到每一个学生的心灵都如初生赤子般纯洁。她爱他们，她爱他们纯粹的心灵，她觉得他们不掺半点杂质的眼睛与笑容一遍遍地洗刷着她的灵魂。人与人之间，心与心之间，在明丽的高原阳光照耀下，没有伪装，不设护栏，明净美好！
游走于装帧精美的《滨海丽人》字里行间，不由想到作者20岁出版的那本诗集《花季》。鲜有人知道，中学时代的胡苇，就被许多人目为天才少女，小小年纪便有作品发表在《诗歌报》《星星诗刊》《儿童文学》《写作》《青年文学家》等知名刊物上，在那个尚无网络的年代，收获了全国各地数百封少男少女的来信。胡苇的花季大放异彩，可世俗的风雨让这个心不设防的女孩经历了一次次的人生风雨。凭着对文学最初的信念，凭着一般不服输的韧劲，凭着对生命意义的不断拷问，她在风风雨雨中又活得轻盈活泼，异彩纷呈。
读中学时，胡苇是极崇拜台湾女作家三毛的。三毛只身闯荡撒哈拉，把她经历的爱情美，把她探寻的自然美告诉全世界。而生活中的三毛，却独自吞下那么多的苦痛。从《花季》到《滨海丽人》，胡苇独自饮下的苦痛无人知晓，但她展示给我们的是一个自信成熟的女人，是一个决意浴火重生，凤凰涅槃，让生命至善至美的女人。而今，人到中年的胡苇，心灵和文字一同洗尽铅华。她循着自己的心迹，去那个离天空最近的地方，接受雪域高原蓝天白云的洗礼，用脚步去丈量苍茫大地，用生命书写新的传奇。
（龚义成 作家、武昌理工学院副教授）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