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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法与外语学院 张亚莉
外面的蝉声忽然停了，我从睡梦中惊醒，空调懒懒地挂在墙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运转着。“今日无事”，脑子里毫无预兆地蹦出了这句1789年7月14日法国国王路易十六在日记本上写下的话，而这所谓的“无事”那天，在历史上却有着分外详尽的记录――巴黎人民发动武装起义占领巴士底监狱，一场不动声色的革命被拉开了序幕，随着人民军队沉重的脚步与大声的呐喊，历史轨迹从此发生改变。
而同样也是我百无聊赖的这些天，朋友圈却炸开了锅。每天几乎都有人在感叹高考，说成绩，说分数线，谈志愿填报……
我起身走到厨房的冰箱前，伸手打开这个封闭的小世界，橘黄的灯光下，白色的冷气悬浮在空气里清晰可见。由于感受到这强势裹挟的冷气，我的睡意也顿时消了下来。往年的夏天啊！我想了想，拿出一罐啤酒后走到外面阳台的大躺椅上坐下。此时，平日里耀武扬威的太阳这时候已经落山，外面的热浪却还是带着不顾一切的气势，热烈而细密。我尽力地想把自己像在宿舍养的那只猫一样将自己缩成一团，只因单纯地觉着这样的围护的姿态能让刚吹完空调出来的我身上的凉气保存久一点。
窝在躺椅上，任热热的空气粘稠地包裹着身体，手机微亮的屏幕上班群的头像剧烈抖动着，打开看，刑法老师又上传了新的课件，两兆多却含了四百多张PPT图片。
其实，在上大学前，我一直以为我会选择新闻专业，又或者汉语言文学，可是最终的选择竟在第一专业上填了法学。“人都是会变的”，这是小南去北京参加艺考前跟我说的话，当时车站温柔的女声提示透过广播传出来，而她的声音很轻地荡在夜色里，现在想来像一句恐怖的谶语。“嗒，嗒，嗒……”高跟鞋的声音越来远，我觉得它好像同时带走了一轮过往世界的时光。
小南弃文从艺是让我很意外的一件事，几乎是没有任何前奏的，高二那年寒假后她就没回来上课了，那时候高中管的严不让带手机，所以直到过了好久我放月假回家才上QQ看到小南发给我的消息，一张影视与传媒鉴赏的课本图片，还有对话框留了一句：“叶子呀，我去学编导了，不要想念我噢！”屏幕这头我仿佛都可以感受到小南当时飞扬的微笑，一定有一个大大的弧度。而当时抱着手机的我，怎么说呢？有点发懵吧。而后来到底回没回复，究竟回复了什么我也迷迷糊糊地完全不记得了。
小南不知道，我是特别是想学编导的，而这样的特别想也只是在自己的肯定和父母的无数次劝告下一次次被搁浅然后就没了下文。因为自己的懦弱，我也一直都很佩服那类想干什么就敢立刻去干的人，因为那天之后，每当我一个人在夜里背着那厚厚的文综课本，刷那些好像永远也刷不完的课本习题，熬夜熬到眼睛发酸喉头发涩身体发软脑海里却全是那张照片不知所措歇斯底里的时候，我就会拿出压在床头的摘抄本去背几个编导专业考试的理论考点，“三言二拍”“声画组合”……我甚至有些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也许语文的综合文学常识恰巧会考到这些。除此之外，我甚至利用放假时间特意在网上收集整理出了一些知名传媒大学往年的自主招生考试题目，“也许我可以自学裸考”，我这样对自己说，那样的执拗一度让我觉得自己好像魔怔了。然而我也最终没能参加那我幻想过无数次的艺考，在北京期间，小南有时候会跟我分享她的生活，早上五点当北京这座城尚在梦乡，外面的天空尚是亮白色晨露未晞的时候，她起床，洗漱，化妆，盘发，然后出门从小西天牌楼转三趟地铁花一个多小时赶到传媒大学附近的校考专业培训地点开始一天的学习……小南走后的高三，回想时仿佛还可以闻见那时夏天焦灼地让人忍受不了的热流把叶子晒焦的味道，一晃却已经整整一年过去了。
高三的争分夺秒是适合孤独的契机，我开始一个人匆匆穿行在校园，吃饭，跑步，上厕所，一个人练习一个人，一天天地重复着同样的生活――搬书，排考场，考试，然后又是发答案，讲试卷，公布总分和排名。那段时间我的睡眠开始变得很浅很浅，经常性地就从睡梦中突然惊醒后惯性地摸出枕旁的手电不死心地再看几个单词，几题例题，几个文综考点后又才在闭眼回忆的时候无知无觉地疲惫睡去。
6月7日，最后一场英语考试结束，走出考场的时候好像整个人都是轻飘飘的。小南跟我在同一所学校考试，当时她特别兴奋地跑过来拥抱我，“叶子，高考这家伙真的over了吗！哈哈哈！”丢掉了艺考前苦训的优雅与矜持的小南眼睛很亮，仿佛藏着星星，一年了，又看见了从前那个懒于打理素面朝天的扎着马尾的疯丫头。是呀，小南，那过去无数次觉得很遥远的事，真的也就这么顺理成章地结束了呢！那天下午的车流人流格外多，我也第一次觉得这样状态下的城市拥挤繁忙得让人有些恍惚。
回到学校整理完东西我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和小南一起在寝室坐着，没有刻意的热忱，想起时聊聊老师同学说说爱豆，不想说了这样坐着相顾无言倒也不觉得尴尬。一直坐到天色暗下来感到饿，我们便又约了几个还在学校的同学去校门口的夜市吃东西。当时我们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排成一列走出校门，一向严苛的门卫大爷竟也什么都没问。是不是刚考完试的我们脸上就写着专属于应届毕业生的有恃无恐？
炒米粉泡、菜、烧烤、冰啤，这些考前一再被列入“饮食黑名单”的无辜食物，我们几乎是有些报复性的想将它们吃回来，放肆，放纵，放开，没有迟疑，丢掉压力，不再困顿。
食香而念深，那天我们围坐在夜市的那张桌子前到很晚，直到吃烧烤吃到再也吃不下，直到喝啤酒喝到舌头打结语无伦次。我们把竹签铁签扔了一桌，喝过的酒瓶横七竖八歪歪扭扭地躺在地上。那天，我们都第一次承认自己真的醉了。明明一句已经在头脑中打好了草稿的话，说出来却变了内容和腔调。
旧手机、旧电影、旧CD、旧时光，朋友们都跟我说她们对我最深刻的印象就是我总是近乎偏执地喜欢旧的东西。就像我现在还是会想起那些过去，度过的时光，写过的试卷，背过的考点，曾经遇见并肩一起走过一段的人……每每深夜从自习室或者图书馆出来脑袋放空时总会下意识地抬头望一望天，回忆起过去那个些个在纠结里辗转难眠的夜，视线就模糊起来，却是无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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